踏入虚空之光圣殿的瞬间,安度因便感到一股宁静笼罩全身,犹如为听闻贝恩噩耗而震颤的心灵敷上了镇痛香膏。仿佛有人为寒颤不止的他轻轻披上了温暖的绒毯。年轻的国王不自觉地露出微笑,再次惊叹圣光抚慰人心的伟力。
察觉到安度因的脚步声,大主教法奥从古籍中抬起头来。亡灵枯槁的双眸因喜悦而焕发光彩,干瘪的嘴唇扬起慈祥的弧度。"安度因!"他的声音带着超乎寻常的暖意——显然牢记着暴风城国王"不必拘礼"的嘱托,"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你。快请坐!"
他拍了拍身旁的座椅。安度因回以微笑就座时,却在心底暗暗摇头。自己竟能如此坦然地与一名被遗忘者比邻而坐......这若在数月前,简直难以想象。
「若世人皆能体会虚空之光圣殿的祥和」他凝视着穹顶流转的圣光波纹,「或许我们就能停止互相残杀了吧。」
法奥喉间发出羊皮纸摩擦般的轻响:"说说你在泰达希尔的见闻。"
一名血精灵祭司适时呈上水晶瓶装的果露与酒杯。安度因道谢后浅啜一口:"暗夜精灵始终心系艾泽拉斯——这点毋庸置疑。当我抵达达纳苏斯时,他们已向希利苏斯派遣了数支由女祭司和德鲁伊组成的队伍,着手建造月亮井。"
"啊,月亮井。"法奥骨质的手指轻叩桌面,"生前无缘得见,如今......这副身躯实在受不得潮气。不过听说那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观。"
"确实如此。若卡多雷能成功建立据点,对整个艾泽拉斯都大有裨益。此外他们还向探险者协会这类非战斗组织派遣了哨兵部队。"
"真是振奋人心的消息。"法奥颌首时,颈椎发出细微的咔响。
安度因转动着酒杯:"但我认为我们还能做得更多。我打算效仿暗夜精灵,派遣暴风城最精锐的战士协助勘测工作。如今世界面临的危机......我们承受不起损失任何可能找到出路的人。"年轻的国王突然抬头,"其实今日造访,是想了解祭司们向各方势力示警的进展。"
"正要禀报!"法奥突然提高的嗓音惊飞了梁上的圣光之蛾,他朝远处招手,"可莉娅,亲爱的,过来一起聊聊?"
可莉娅款款走来时,法奥的指节正敲出欢快的节奏:"这丫头总急着证明自己的价值。我派她联络联盟各族,自己则走访部落领地考察艾泽拉斯各地风物——真是大开眼界啊!"
血精灵祭司在安度因身侧站定,琥珀色的眼眸流转于二人之间:"很高兴再见到您,陛下。"
"我们年轻的友人刚从泰达希尔归来,"法奥的僧袍下摆无风自动,"带来暗夜精灵全力备战的好消息。至于我们这边嘛,自然也不敢懈怠。"
安度因颔首时,注意到可莉娅指尖缠绕的圣光丝线比上次更加凝实:"但今日拜访,其实另有一事想与二位商讨——若时间允许的话。"
可莉娅裙摆如花瓣般散落在相邻的座椅上。法奥顿时发出风箱漏气般的笑声:"哈!萨拉要是知道了准得吃醋!平时访客可都是冲着他来的。"亡灵大主教调整了下坐姿,脊椎发出类似骰子碰撞的声响,"至于时间?我们这些游历归来的老骨头,最不缺的就是时间。说说看,你发现暗夜精灵和铜须矮人都已行动起来......"
接下来的五分钟里,两人如数家珍般汇报着使节团的行程。
"我们尽量考虑接洽对象的种族特性,"可莉娅说话时耳坠上的奥术水晶微微发亮,"比如派巨魔使者前往回音群岛,血精灵去往银月城。不过..."她与法奥交换了个眼神,"有些人更关心如何垄断艾泽里特,而非拯救世界。"
安度因的指节在杯壁敲出沉闷的回响:"虽令人遗憾,却也在意料之中。"他凝视着酒液中浮动的光斑,"眼下我们能做的,就是尽量控制艾泽里特流向,避免部落获取过多资源。"
话音未落他便意识到这不过是奢望——地精们总是嗅觉最灵敏的种族。早在马迪亚斯·肖恩的密报送达前,那些绿皮肤的小个子就已在希利苏斯建起密密麻麻的钻井平台。或许这场资源争夺战尚未开始就已落败,这个认知让他胃部绞痛。
但还有不战而胜的方法。他原指望贝恩能暗中协助,如今......只能独自落子了。
年轻国王交叠的双手在膝头收紧:"我想请教关于被遗忘者的事。"他直视法奥空洞的眼眶,"若接下来的问题有所冒犯,还请宽恕我的无知。"
"求知何罪之有?"法奥抬手惊飞了停在肩头的圣光蝶,"恰好老夫对此略知一二。"
尽管大主教表现得浑不在意,安度因仍从可莉娅突然绷紧的指尖读出了不安。他决定效仿洛丹伦的古老谚语——真正的勇气始于谨慎。
"我曾见过被遗忘者,"安度因斟酌着开口,"我知道你们并非巫妖王的傀儡。我也从不认为你们本性邪恶..."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"...但觉得我们会行邪恶之事。"法奥替他说完后半句,骨质的手指在膝头轻叩,"不必顾虑,这只是客观观察。我第一个承认,被遗忘者确实犯下过暴行——但人类亦然。即便是牛头人,若真要计较,怕也藏着几具骸骨。"
见大主教如此通达,安度因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:"我总觉得...比起部落其他种族,被遗忘者与我们的共同点反而更少。尽管他们生前多是人类,或许正因如此..."年轻的国王无意识摩挲着圣光印记,"连曾经的至亲都唾弃他们。"
"恐惧是最锋利的刀刃。"可莉娅的声音突然掺入一丝颤音。她交叠的双手在绣着金线的裙摆上微微发抖,挺直的脊背却像在抵抗某种无形的重压。某种直觉告诉安度因,这位女祭司的逃生经历恐怕比传闻更加骇人。
"可莉娅..."话已出口他才惊觉冒昧,"当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?"
血精灵抬起的眼眸如破碎的冰海,那与阿尔萨斯如出一辙的湛蓝让安度因心头一颤。"命运的玩笑,加上圣光的垂怜。"她唇角扬起苦涩的弧度,"等伤口结痂那天,我会完整讲述。只是现在..."一枚奥术水晶在她掌心碎裂成星尘,"那些失去所爱的记忆还太鲜活。"
安度因注视着飘散的晶屑:"我明白。父亲...还有兄长。"
这段历史浸透了太多鲜血。霜之哀伤的诅咒扭曲了王子的灵魂,巫妖王的低语将他一步步拖离圣光之道。成为死亡骑士的阿尔萨斯不仅将洛丹伦子民转化为行尸走肉,更在接见仪式上亲手弑父——老国王泰瑞纳斯的鲜血曾浸透王座厅的地毯。
安度因突然窒息般意识到,眼前这位凯尔萨斯的姐姐,极有可能亲眼目睹了那场弑亲惨剧。她能逃出生天,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。
"不止他们。"可莉娅将水晶碎片撒向半空,"还有其他视若珍宝的人。"
暴风城国王惊讶地挑眉。难道她还有...
"抱歉勾起这些回忆。"
安度因咬住下唇犹豫是否该继续。察觉到他的踌躇,可莉娅整理着被奥术能量掀动的袖口:"请问吧。虽然未必能解答所有疑惑..."她指尖亮起治愈术的金芒,"但知无不言。"
"您与亡灵相处的经历想必充满创伤。"安度因小心选择着词句,"为何能与法奥阁下建立如此深厚的信任?"
可莉娅的肩线柔和下来,朝老友露出晨曦般的微笑:"是他救了我。"她指尖无意识描画着座椅扶手上缠绕的圣光纹路,"更奇妙的是...我认出了他。在无止境的逃亡中,在那些失去神智的故友追杀下,突然看见一张依然保有自我的面孔..."她摇了摇头,银发间垂落的水晶坠饰叮咚作响,"那感觉就像希望本身化作利剑贯穿胸膛——却不是带来死亡,而是劈开一条通往救赎的路。"
法奥枯萎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温热的手背,两种截然不同的皮肤在圣光中形成奇妙和谐。老主教的声音像是穿过锈蚀的铜管:"我的孩子...见到你活着归来那天,连这颗停止跳动的心脏都感受到了喜悦。"
安度因凝视着这对跨越生死的挚友,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亡灵落泪。被遗忘者的泪腺早已干涸,但此刻法奥眼窝中闪烁的幽光,比任何泪水都更令人心碎。
"我想推行一个计划。"年轻国王双手交握成祈祷姿势,"需要二位的智慧。"
"但说无妨。"法奥指间的圣光如流水般环绕着可莉娅的手腕。
"这场战争让联盟部落两败俱伤——沃金与我父亲的逝去,数万将士的牺牲..."安度因的嗓音像绷紧的银弦,"而现在我们发现,世界之伤里涌出的艾泽里特,很可能成为新的战争导火索。"他眼前浮现出地精矿洞喷发的火光,"锈水财阀肯定已经行动了,希尔瓦娜斯也迟早会将其化作武器——但我们还来得及缔造第三种可能。"
两位听众的沉默不同于吉恩·格雷迈恩的嗤笑,也区别于瓦莉拉那种带着怜悯的怀疑。这种专注的寂静让圣光在王座间投下更明亮的光斑。
"黑暗女王正在屠杀中立调查员。"安度因的指节抵住眉心,"我有个遏制她的方案,但需要借助..."他停顿的间隙里,舌尖尝到预言般的苦涩,"需要借助被遗忘者的力量。"
"许多人都确信,希尔瓦娜斯在破碎海滩之战中故意背叛了我父亲和联盟。"安度因的指尖在圣契烫金纹路上摩挲,"若没有相应的回报,我的臣民绝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谈。"
法奥枯骨般的面容浮现出探询的神色:"那么你个人相信...她背叛了瓦里安国王吗?"
年轻的国王想起贝恩透露的只言片语,圣光在他眉间投下晃动的阴影:"我甚至不确定该相信哪种说法。"他抬起被烛光染成琥珀色的眼睫,"但我知道顾问团和绝大多数联盟子民对她的态度——这位黑暗女王确实是我们的敌人。不过..."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可莉娅困惑地眨动眼睛时,法奥眼窝中的幽火突然明灭了一下。
"她至少有一件事是真心在意的。"安度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剑刃上,"她在乎被遗忘者——那些被她视作子民的存在。而联盟也在乎那些逝去的亲人。"
老主教指间的圣光突然迸溅出火星:"我明白你的意图了,孩子。"
"你是说洛丹伦的悲剧。"可莉娅的耳坠随着猛然抬头的动作激烈摇晃,"那么多人在失去至亲后又目睹他们变成天灾军团的行尸走肉...这种伤痛对每个联盟成员来说都刻骨铭心。"
安度因点头时,水晶吊灯的光斑在他铠甲上流转:"正是如此。在普通人眼中,被遗忘者与天灾军团别无二致。但您亲身证明过——"他转向可莉娅,"一个保持生前记忆与情感的亡灵,能够成为多么珍贵的盟友。"
法奥的颈椎发出枯枝断裂般的声响:"但你们二位都是万中无一的特例。我不认为普通民众能轻易跨越这种认知鸿沟。"
"那是因为他们从未获得机会!"安度因突然前倾的身躯在石板上投下摇曳的暗影,"审判加尔鲁什时的时光幻象让我见到了另一位高尚的被遗忘者——弗兰迪斯·法雷。而闪金镇旅店老板弗莱德·法雷很可能与他有亲缘关系..."国王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"这样的案例绝对不止一两个,法奥阁下。洛丹伦与暴风城不仅是政治同盟,两国民众更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脉联系。多少被遗忘者的亲人,至今仍在哀悼那些'已逝'的至爱..."
他突然顿住,意识到自己险些说出"其实他们还活着"——这个在亡灵面前显得无比残忍的表述。圣光在他攥紧的拳缝间渗出金线般的微光。
"您是想说'还活着'吗?"法奥枯槁的面容浮现出悲凉的微笑,"或许让亲人们继续认为我们已经死去反而是种仁慈。太多人...太多人无法放下成见去认识真实的我们。"
安度因的指节抵在圣契烫金的边缘,鎏金纹路在他掌心烙下细痕:"但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呢?如果有人愿意尝试呢?"年轻的国王眼中跃动着烛火般的光亮,"与那些外表改变、灵魂如初的亲人重逢——这难道不比真正的永别更好?"
"对绝大多数生者而言,答案是否定的。"
"我们不需要说服多数人。"安度因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,"看看可莉娅,看看我。只需要一粒火种——一粒能点燃理解与接纳之光的火种。"
圣光在他周身流转,恍若实质的温暖浸透骨髓。他突然意识到,这正是预言中提及的"撕裂阴影的黎明之剑"。不是通过战争与毁灭,而是以最柔软也最坚韧的方式——
"他说得对。"可莉娅的声音如银铃破冰。她双颊泛起血色,指尖萦绕的奥术光辉与圣光交相辉映,"您曾将我从最黑暗的深渊带回,阿隆索斯。既然连我这样的存在都能获得救赎..."她转向安度因时,发间的水晶折射出虹彩,"被遗忘者与生者之间,还有什么奇迹不可能发生?"
法奥眼窝中的幽火剧烈闪烁:"我见证过太多黑暗,孩子们。"亡灵大主教的声音突然褪去往日的温和,"有时恶意不需要任何腐蚀就会滋长——只需一粒恐惧或怨恨的种子,就能在人心结出恶果。"
"那么希望之种难道不也能生根发芽吗?"安度因攥紧的拳头在膝上发颤。
"问题在于..."法奥的骨掌抚过胸前褪色的圣徽,"你设想中的桥梁两端——除了我和少数几位被遗忘者祭司,谁会支持这种疯狂的计划?更不必说还要面对希尔瓦娜斯的阻挠..."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,"你真的认为,世上还有多少像可莉娅这样的生者,愿意拥抱那些'非生非死'的亲人?"
圣光在沉默中缓缓流淌。安度因注视着穹顶投下的光斑,忽然想起暴风城孤儿院里那些捧着洛丹伦亲人画像入睡的孩子。
"或许您是对的。"年轻国王最终抬起头,鎏金肩甲在圣光中熠熠生辉,"但这是让破碎家庭重聚的机会,是让艾泽拉斯众生携手而非相残的机会——"他的声音突然哽住,"我只是...不忍心看这个世界继续流血。"
法奥骸骨般的指节轻轻搭上他的肩膀:"我会与其他被遗忘者祭司商讨。"圣光在老主教掌心凝结成荆棘与玫瑰交织的图案,"虽然时机未至...但我们可以先播下种子。"
正当安度因想要回应时,洛伦娜大祭司的身影仓皇闯入圣殿。她向来从容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:"陛下...您必须立即返回暴风城。"
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。安度因看见女祭司唇间吐出的那个名字时,整个世界突然天旋地转——
"温德索尔元帅...恐怕撑不过今晚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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