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水吞没龙形玉佩的瞬间,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。

耳鸣声中,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漆黑的水面扭曲变形——先是变成穿红嫁衣的女人,接着是母亲苍白的脸,最后定格成太姥姥似笑非笑的表情。她嘴唇蠕动着,井水将声音直接送入我的脑海:

"下来吧,孩子。"

水面突然下陷,形成个漩涡。六根锈迹斑斑的铁链从井壁伸出,像活蛇般缠住我的四肢和脖颈。就在要被拖入井中的刹那,背后传来刺骨的寒意。转头看去,祠堂方向的天空变成了不祥的血红色,一轮妖异的血月正从地平线升起。

"血月现,百鬼行..."胡三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,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"丫头...咬破手指...点在眉心..."

铁链已经勒进皮肉,冰冷的触感顺着血管蔓延。我拼命咬破食指,将血抹在眉心。突然,锁骨下的黑线全部暴起,像无数细小的蛇在皮下游走。最粗的那根铁链"咔嚓"断裂,其余五根也微微松动。

井水突然沸腾,浮出无数细小的气泡。每个气泡里都裹着张人脸,有男有女,全都大张着嘴无声尖叫。当这些气泡破裂时,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,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融化!皮肤像蜡油般滴落,露出下面青紫色的肌肉组织。

"时间不多了..."水中的太姥姥倒影露出诡异的微笑,"要么下来,要么看着自己变成它们那样..."

顺着她手指的方向,井台边不知何时跪满了"人"。它们都穿着不同年代的寿衣,后脑勺贴着褪色的黄符。当最前排的那个抬起头时,我胃部一阵绞痛——那是李半仙腐烂的脸,他的下巴已经不翼而飞,舌头像蛆虫般在口腔里蠕动。

"胡家的...丫头..."他破损的声带发出漏气般的声音,"来参加...婚礼啊..."

血月此刻已经完全升起,月光像粘稠的血浆笼罩着井台。借着这诡异的光线,我看见自己的影子竟然独立站了起来!它比实体高大许多,头部的位置长着两只弯曲的角。

"七七..."影子开口了,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在低语,"看看你真正的样子..."

它抬手一挥,井水突然变得透明。水下赫然是个巨大的石室,正中央摆着口血红棺材,棺盖半开,里面躺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。当她坐起身时,我的血液几乎凝固——那是我自己的脸!

更恐怖的是,棺材周围跪着十二具穿着不同年代衣服的女尸,全都抬头望着水面。从发型和服饰判断,最年轻的那具...是母亲!

"胡家十二代新娘,"影子冷笑道,"都在等你凑成圆满之数。"

我挣扎着想后退,却发现双腿已经失去知觉。低头一看,膝盖以下不知何时变成了纸扎的假腿!铁链趁机收紧,将我往井口拖去。就在上半身悬空的刹那,一道银光突然从祠堂方向射来,精准地斩断所有铁链。

"跑!去神龛!"胡三爷的声音带着垂死的喘息,"找...两面镜子..."

我重重摔在井台上,纸扎的双腿立刻碎成渣滓。但更可怕的是,断腿处没有流血,而是冒出缕缕黑烟。那些烟雾在空中扭结成婴儿的形状,发出刺耳的啼哭。

李半仙的尸体突然扑来,腐烂的双手掐住我的脖子。他嘴里钻出条黄鼠狼的尾巴,尾尖上挑着个小小的铜铃。铃声响起时,我的视野突然扭曲,看见自己站在个陌生的灵堂里,面前是口贴满黄符的小棺材。

"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..."李半仙的腹腔里传出黄三太爷的声音,"从六十年前就该..."

"砰"的一声巨响,李半仙的头颅像西瓜般爆开。一条银色的狐尾卷住我的腰,将我从尸群中拽出。余光瞥见胡三爷的虚影飘在血月下,他全身千疮百孔,九条尾巴只剩半截,却仍死死缠着那个黑色婴儿。

"记住..."他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,"镜子相对时...会照出..."

话未说完,黑色婴儿突然发出尖锐的啼哭。胡三爷的虚影像玻璃般碎裂,化作漫天银光消散在血月中。与此同时,我残存的腿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——和胡三爷尾巴上的一模一样!

神龛藏在村后的老柳树下。

说是神龛,其实只是个腐朽的木匣子,外面缠着已经褪色的红布。当我拖着残躯爬到跟前时,布条突然自行解开,露出里面两面巴掌大的铜镜。

镜子背面分别刻着"阴"和"阳"两个字。当我想拿起它们时,残腿断面突然传来剧痛——那些黑烟凝成的婴儿正拼命往我身体里钻!

"啊!"我惨叫一声,手指不小心同时触到两面镜子。

"咔嚓"一声,两面镜子自动贴合,形成一个闭合的圆环。一道刺目的白光从镜面缝隙射出,在空中投射出清晰的画面:

年轻的太姥姥跪在祠堂里,面前摆着个啼哭的女婴。穿蓝褂子的神婆手持铜钱剑,剑尖挑着张黄符。"胡秀芝,你想好了?"神婆的声音嘶哑难听,"一旦开始,胡家女儿代代都要..."
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"为了镇住那东西,值得。"太姥姥狠心割破女婴的掌心,将血滴入个铜盆。盆中水面映出的不是婴儿,而是个穿红嫁衣的女人!

画面突变,变成母亲抱着刚出生的我站在井边。太姥姥手里拿着龙形玉佩,将它一分为二。"这个孩子命格特殊,"她将半块玉系在我脖子上,另半块抛入井中,"等时辰到了..."

最后的画面让我浑身发冷:五岁的我站在祠堂暗处,目睹母亲偷走太姥姥梳妆匣里的东西。当她转身时,太姥姥就站在她身后,手里握着还在滴血的剪刀!

"明白了吗?"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响起。抬头看见个穿蓝褂子的女人飘在柳枝上,她的脸和母亲有七分相似,"胡秀芝用十二代女儿的血肉养着井下那位,就为了今晚..."

"你是谁?"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
女人轻轻落地,蓝褂子下摆空荡荡的——她没有脚!"我是第一个逃婚的胡家女儿。"她指向我腿上浮现的符文,"老狐狸用自己道行保你一时,但血月当空时..."

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唢呐声打断。远处飘来那顶猩红的花轿,轿帘大开着,里面坐着个盖红盖头的新娘。更恐怖的是,轿子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——全是这些天见过的死人!李半仙打头,他爆开的头颅用红线粗糙地缝着,每走一步都有蛆虫从针脚处掉落。

"没时间了。"蓝褂女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"要想活命,就按我说的做!"

她扯下自己的一缕头发,飞快地编成个简陋的人形。然后抓起"阳"镜照向我的脸,镜面竟然像水面般泛起涟漪。当她把"阴"镜对准那个人偶时,恐怖的事情发生了——我的倒影从"阳"镜里爬了出来,变成个半透明的小人!

"这是分魂术,能骗过它们一时。"蓝褂女子将透明小人塞进人偶,然后扯开我的衣领,把两面镜子一上一下贴在我锁骨下的牙印处,"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,等到..."

她突然瞪大眼睛,一支锈迹斑斑的铜钉从她眉心穿出!黄三太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,毛茸茸的爪子捏着铜钉另一端:"叛徒就该魂飞魄散。"

蓝褂女子在消散前用力将人偶抛向花轿方向。黄三太爷想去追,却被突然暴起的黑烟婴儿缠住。我趁机抓起两面镜子,用尽全力将它们相对而立——

"咔嚓!"

一道刺目的闪电从镜面相对处迸发,照亮了整个夜空。在这瞬间的光明中,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:村子上空飘着张巨大的、由黑雾组成的网,每个节点都挂着具女尸;而村子正中央的地下,有个巨大的红棺,棺中伸出无数血丝连接着每户人家的灶台!

闪电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
花轿停在十步开外,新娘的红盖头被风吹起一角,露出下面正在融化的脸。送亲队伍全部僵在原地,像被按了暂停键。就连缠着黄三太爷的黑烟婴儿也凝固在半空,保持着撕咬的姿势。

只有两面镜子还在震动,它们相互吸引又排斥,发出嗡嗡的共鸣声。镜面相对处的空气扭曲变形,渐渐形成个漩涡状的通道。通道那头隐约可见个石室,正是我在井水幻象中看到的那个!

"原来如此..."黄三太爷突然口吐人言,"老狐狸把钥匙藏在了..."

它的话被镜子突然爆发的强光打断。漩涡通道瞬间扩大,产生恐怖的吸力。花轿首当其冲,被一寸寸拽向通道。新娘拼命抓住轿门,她的红盖头终于掉落——那张脸一半是我,一半是太姥姥!

"不!"她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,"还没到时辰!"

我本能地想后退,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透明化。低头看去,双腿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雾气状,而且这种变化正快速向腰部蔓延。更可怕的是,随着身体透明化,那个红棺中的嫁衣女人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!

"快决定!"蓝褂女子残留的一缕幽魂在我耳边喊,"要么进去完成仪式,要么变成她复活的容器!"

就在我犹豫的刹那,腿上符文突然发出银光。胡三爷虚弱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:"丫头...镜子...把阴镜扔进去..."

我猛地抓起"阴"镜扔向漩涡通道。镜子飞行的轨迹上,空气像玻璃般裂开无数细纹。当"阴"镜进入通道的瞬间,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,通道那头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。

新娘突然挣脱花轿,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我扑来。她的嫁衣在空中展开,像张血盆大口。我下意识举起手中的"阳"镜一挡——

镜面映出她的真容:嫁衣下根本不是人体,而是由无数婴儿残肢拼凑成的怪物!那些小手小脚还在不停蠕动,每个断肢末端都连着根血丝,一直延伸到漩涡通道那头。

"啊!"新娘被镜光灼伤,踉跄着后退。这时漩涡通道已经扩大到足以吞噬整个送亲队伍。李半仙的尸体首当其冲被吸入,紧接着是那些纸扎人和黄鼠狼骨架。黄三太爷拼命挣扎,却还是被一点点拖向通道。
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"胡七七!"它尖叫道,"你以为这就结束了?胡秀芝欠的债..."

话未说完,黑烟婴儿突然反水,一口咬住它的喉咙。两者扭打着被吸入漩涡,在消失前最后一刻,我分明看到黄三太爷现出原形——那只黄皮子的胸口,竟然纹着和太姥姥一模一样的符咒!

新娘此刻已经退到井台边。她的嫁衣被扯得七零八落,露出下面拼接的身体。最恐怖的是她胸口那个大洞里的婴儿,此刻已经完全爬了出来,悬浮在半空。那孩子通体漆黑,只有眼睛是妖异的银白色。

"娘...娘..."它发出刺耳的啼哭,每哭一声,我身上的透明化就加速一分。

漩涡通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,随时可能崩溃。新娘趁机再次扑来,这次她直接抓住了我的脚踝。接触的瞬间,大量陌生记忆洪水般涌入脑海:

太姥姥年轻时在井下石室与红衣女人达成协议...母亲发现真相后被制成活尸...我被选中作为"完美容器"...而今晚的血月,是六十年一遇的"换魂夜"!

"来...吧..."新娘的声音突然变成太姥姥的语调,"最后一...步..."

她的手指突然伸长,像五根钢针刺入我的小腿。难以形容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,但更可怕的是,我看到自己的记忆正顺着那些"手指"流向她!童年、成长、甚至刚刚发生的所有事...都在被抽离!

千钧一发之际,腿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。胡三爷的虚影最后一次浮现,他残缺的狐尾卷起"阳"镜,狠狠砸向新娘的天灵盖。

"砰!"

镜面破碎的瞬间,无数银光如利箭般迸射。新娘发出凄厉的嚎叫,她的身体像瓷器般出现无数裂纹。那个黑色婴儿想逃回她胸口的破洞,却被一道银光击中,瞬间灰飞烟灭。

漩涡通道此刻开始崩溃,恐怖的吸力将新娘一寸寸拽向深渊。她拼命抓住井沿,用太姥姥的声音做最后挣扎:"七七...救我...我是..."

"你不是!"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半块砖头砸向她手指,"我太姥姥早就死了!"

砖头落下时,我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解脱。当手指松开,新娘被吸入漩涡的最后一刻,她的嘴唇蠕动着说了三个字:

"...镜子...里..."

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。

我瘫在井台边,看着漩涡通道缓缓闭合。两面镜子都消失了,只剩下些碎片散落四周。身体逐渐恢复了实体感,但腿上被新娘抓过的地方留下了五道青黑的指印,时不时传来刺痛。

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,所有房屋都笼罩在诡异的薄雾中。血月已经西沉,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启明星。我强撑着爬起来,拖着伤腿往祠堂方向挪动。那里或许还有答案...

祠堂已经变成废墟,只有那面等身铜镜奇迹般地完好无损。当我靠近时,镜面突然泛起涟漪,浮现出胡三爷模糊的身影。

"丫头..."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"时间不多了..."

"三爷!到底怎么回事?那个红衣女人是谁?"

镜中的胡三爷似乎老了一千岁,皮毛黯淡无光。他艰难地抬起头:"不是镇压...是共生..."随着他的解释,镜面浮现出对应的画面:

六十年前,太姥姥为救全村与井下那位达成协议。她献祭自己的双胞胎女儿之一,换取力量镇压黄仙。但代价是胡家必须代代献祭一个女儿,维持这个脆弱的平衡...

"你母亲发现了真相..."胡三爷的影像开始闪烁,"她想救你...所以..."

画面变成母亲偷走半块玉佩的场景。原来那玉佩是"钥匙",可以彻底封印井下那位。但太姥姥发现后,亲手将母亲制成了活尸。

"那我...到底是..."

镜面突然剧烈震动,胡三爷的影像被一张女人的脸取代——是那个蓝褂女子!她急切地说:"没时间了!血月虽然过去,但仪式还没完全破除!快看镜子后面!"

我强忍恐惧转到铜镜背面,发现那里用血画着个复杂的符阵,中央贴着张泛黄的照片。照片上是年轻的太姥姥抱着对双胞胎,而她的肩膀上,蹲着只赤红色的狐狸!

"这是..."

"契约。"蓝褂女子语速飞快,"胡秀芝当年不仅献祭了女儿,还搭上了自己的出马仙...就是老狐狸!"

我如遭雷击。难怪胡三爷对我格外照顾,难怪他能使用狐火...他根本就是太姥姥的出马仙,被迫世代守护这个诅咒!

"怎么破除?"我声音嘶哑。

"两个选择。"蓝褂女子指向照片,"要么你代替胡秀芝成为新的'守井人',要么..."

她的话被突然出现的裂痕打断。镜面正在迅速龟裂,从裂缝中渗出黑血。蓝褂女子最后喊出一句话就消失了:

"要么打碎镜子释放所有亡魂!但那样你也会..."
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我低头看着手中最后的镜片,上面映出的不是我的脸,而是那个穿红嫁衣的女人。她对我露出诡异的微笑,缓缓做了个"过来"的手势。

第一缕阳光照在井台上时,我做了个决定。

举起祠堂的供桌,用尽全力砸向铜镜。随着"哗啦"一声巨响,镜面彻底粉碎。无数黑影从镜中涌出,在空中扭曲成痛苦的人形。与此同时,整个村子的地面开始震动,远处传来房屋倒塌的轰鸣。

井口的六根铁链全部绷断,黑如墨汁的井水沸腾般翻涌。一个巨大的漩涡逐渐形成,将周围的一切往井中拖去。我死死抱住祠堂的断柱,看着恐怖的景象在眼前展开:

无数半透明的身影从井中飘出,有老人,有妇女,还有穿红肚兜的女童...她们在空中稍作停留,然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。最后出现的是太姥姥和母亲,她们对我点点头,手拉着手升向天际。

当最后一道黑影离开井口时,整个村子突然安静下来。阳光驱散了最后的雾气,照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。我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,突然注意到腿上的五道黑指印正在慢慢变淡。

"结束...了?"

"不。"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。转头看见胡三爷的虚影站在阳光下,他的皮毛恢复了光泽,但身影依然透明,"只是暂缓。血契还在,六十年后..."

"我该怎么做?"我打断他,"彻底结束这一切。"

胡三爷的狐眼闪过一丝悲哀:"除非找到最初的契约物..."他的身影开始变淡,"在...你太姥姥的..."

话未说完,一阵风吹散了他的虚影。只有几根赤红的狐毛缓缓飘落,其中一根落在我掌心,化作个小小的、狐狸形状的烙印。

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。我抬头看向村口,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穿蓝褂子的女人背影。她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,回头露出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微笑,然后消散在晨光中。

我握紧拳头,狐狸烙印微微发烫。太姥姥的老宅还没搜查过,那里或许藏着最后的答案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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